“爆竹祖師”李畋究竟是哪里人？

徐  峰

    “爆竹祖師”李畋是麻石人早已成為花炮從業者的文化記憶。近年來，醴陵、瀏陽和上栗等花炮主產地對李畋的故里各執一詞，都要將這一歷史名人的“戶口”落到自己的地盤上。一個1300多年來沒有爭議的問題，現在卻爭得不亦樂乎，實在是個有趣的現象。應該說，隨著花炮業的發展和傳統文化的復興，李畋故里之爭背后是民俗的、更是商貿的契機爭奪。

    那么,花炮始祖李畋究竟是哪里人？

    我們來看江西省上栗縣關于李畋故里在該縣的根據。1998年，《花炮科技與市場》雜志第二期，刊登了一篇《花炮祖師李畋與上栗花炮》的文章，作為在中國花炮惟一公開刊物上發表的這篇文章，可算是上栗觀點的最嚴肅提出。其實，這一篇文章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文章說，“據《唐史》載：李畋系江南道袁州府上栗麻石人氏”。試問，在中國的“二十四史”里，哪里有《唐史》一書?。坑靡槐靖緵]有的史書來證明李畋故里所在，純粹是一個的笑話。即使是從行政區域來說，這句話也有問題。古時說人的籍貫，最小的行政單位是到村。按這句話來解釋，當時的上栗應該是袁州府下的一個縣，最起碼也是一個鄉，這樣才能說明麻石是其下轄的一個村。可是，上栗卻是1997年才立縣的。清同治版《萍鄉縣志》告訴我們，清朝同治年間的上栗還只是袁州府萍鄉縣萍實里下轄的一個買賣集市，“街一里余，商民三百余家”，稱為“上栗市”，相當于村。

    據說還有一個依據，那就是一本年代不詳的《李氏族譜》。這本族譜在距麻石街24公里的上栗縣桐木鎮被發現。族譜中說，李畋“居江南道袁州府萍北麻石街北”。但這一根據存在三個問題：其一，年代不詳，真假不知。其二，族譜不能作為信史，古時家族修譜在追溯先祖時往往喜歡認一個著名人物為先祖，就像唐高祖李淵就認老子為祖先一樣。族譜中也記載了李畋進京為太宗驅邪治病的事，按照上栗官方說法，李畋是在他24歲那年也就是貞觀十九年攜100個爆竹進京的?？筛鶕v史記載，貞觀十九年唐太宗絕大多數時間不在長安。這年的正月初七，玄奘從“西天”取經回到長安，太宗在洛陽，只能預令西京留守房玄齡迎待；二月，玄奘赴洛陽謁見太宗，太宗勸玄奘還俗未果，乃命撰《西域記》并居弘福寺譯經；三月，太宗自定州北上，親征高麗，直到九月班師。按照那個時候的行軍速度，回到長安，恐已是隆冬。因此，李畋攜爆竹揭皇榜純粹是傳說，根本不能作為信史。其三，“居”字僅指居住何方，不能由居住之地而判斷籍貫。就像很多人因為工作長期居留外地一樣，我們不能說他現在住在哪里，他的故里就在哪里。即使是居于萍北，也不一定是上栗人。故里是出生地，而非居留地。從上栗列出的兩個依據來看，李畋故里在上栗是站不住腳的。

    再說瀏陽?！逗匣ㄅ凇芬粫辛信e了五點理由說明李畋故里在瀏陽，其中瀏陽奉李畋為祖師以及中國傳統行業皆有祖師兩點難以成其為理由，因為奉李畋為爆竹祖師并非僅瀏陽一地之行為，而是所有花炮產區都如此。遠的不說，僅周邊的醴陵，江西上栗、萬載等地都奉李畋為師，有祖師殿、李畋廟，并在李畋生日的農歷四月十八日行祭祀之禮。至于中國傳統各行各業皆有祖師，這與李畋是否在瀏陽又有什么關系呢？

    那么，剩下的三點理由呢？這三點才是拉李畋“落戶”瀏陽的重頭戲。概括說來，就是三步，先將“戶口”從后世皆知的麻石改到離麻石十公里之外的東風界，然后確定出生年份為隋朝仁壽元年（601），最后找家族歸宗。

    書中根據流傳至今的唐人所編《異聞錄》中“李畋居中囗”句中所缺一字，認為這個“中囗”是指“中瑤”，進而說古時瀏陽的大瑤分上、中、下三瑤，上瑤即李畋出生地東風界一帶，至于東風界之名源于古時“東風開陋房洞天新景，旭日照清溪界地春暉”對聯。這里有兩點要指出：第一，瀏陽認為李畋是居于中瑤，出生地是上瑤東風界。這就牽強了。即使李畋曾經在中瑤居住過，就能推斷他一定出生于上瑤嗎？按這個邏輯，但凡在中瑤居住過的人都是上瑤出生的人？第二，瀏陽說東風界之地名源于對聯。眾所周知，對聯是起于五代時期的一種文學形式，后蜀國主孟昶就留下了“新年納余慶，佳節號長春”這幅我國最早的對聯。孟昶所處的年代是公元919至965年間，從時間上來看，無論瀏陽認定李畋出生于仁壽元年（601），還是其他地區公認的武德四年（621），對聯的出現均是李畋出生之后三百多年的事了。從這幅地名之源的對聯看，無論是字數還是內容，都可以看出是較為成熟的民間對聯，不可能是唐初甚至更早的。換句話說，如果是，那中國的對聯發展史就要改寫了。既然瀏陽東風界的地名是由對聯而來，那只能證明東風界的地名是李畋生后三百余年的事。將一個后來才有的地點謂為古地名，并作為一個隋末唐初人的出生地，這是說不通的。其實，根據同治《瀏陽縣志》，瀏陽與醴陵、上栗交界處僅有“東峰界”，而無“東風界”。明顯是作者考證不詳，以訛傳訛，對聯來源之說更是無稽。無疑，瀏陽說李畋生于東風界的這一提法，沒有合理依據，很難令人信服。

    至于找家族歸宗，說現在東風界李姓人氏為李畋后人由此證明東風界為李畋故里，更是牽強。就在麻石村附近，醴陵境內有李畋后人，上栗境內也有其后人，憑后人來證明前人故里，后人開枝散葉居于四方，如何能證？

千百年來，花炮行業口口相傳，流傳著一個不爭的事實，李畋是“麻石”人。上栗境內靠近“麻石”地方叫“小水”，瀏陽境內靠近“麻石”的地方叫“沙螺”，它們都不叫“麻石”。歷史上只有醴陵境內有麻石村，其他兩縣沒有，這個可以在各自的歷代《縣志》中得到證實。所以，如果說李畋是麻石人，那么，他只能是醴陵人。

    麻石，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麻石村是湘贛邊界上的一個小集鎮，也是現在湖南省醴陵市、瀏陽市和江西省上栗縣兩省三市（縣）的交界所在。與別處界線大多在荒山野嶺不同，這里的一段界線就是淥江支流栗水河邊的一條街道—麻石老街。街道長約一華里，寬不足三米，以街道中心的麻石為界，北歸上栗，南歸醴陵，尾端通瀏陽，“兩省共一街”。街口的老龍王廟，主體建筑坐落在上栗縣境內，其戲臺則在醴陵境內。歷史上，這里是吳楚兩國交界處，街道盡頭的石拱橋，就因為橋東為吳國、橋西為楚地而稱為“吳楚橋”。這里自古是湘贛的通衢大道，從麻石往東出江西上栗，往西南順淥江經潼塘、白兔潭進醴陵城，往北就是瀏陽金剛鎮。很久以前，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誕生過一位用火藥為人類帶來歡樂的奇人—李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