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愛國將領張學良曾于1937年冬流放萍鄉,這是一份令人感興趣的珍貴史實。隨著時間推移,后人對這些史料知之甚少,為之遺憾。最近,偶爾購得作家出版社2006年2月出版的《張學良遺稿》,其中收錄有張學良自述———《雜憶隨感漫錄》、張學良信函與詩詞、張學良監禁日記(片斷),這為我尋覓張學良在萍鄉的蹤跡提供了翔實的依據。 1991年春,被幽禁半個多世紀的張學良先生,得以從臺灣赴美國探親訪友。1993年起他又再次前往美國,并且獲得了永久居住的權利,直到2001年10月15日在美國檀香山病逝,享年101歲。張學良在美期間,曾與哥位比亞大學合作口述歷史,雙方訂有明確協議:所有資料,包括張學良任何文字資料與口述錄音,在張學良生前絕對不向外界披露。如今,根據張學良親筆寫下的個人資料,編輯出版《張學良遺稿》,這為了解張學良的歷史提供了權威性的第一手材料,張學良是權威當事人,他對自己人生經歷的敘述,無疑具有不容置辯的權威性。 張學良自述———《雜憶隨感漫錄》的最后部分“二十年的生活”,這里所說的二十年,即指1937年失去自由,直到1957年。這二十年在大陸幽禁10年,又在臺灣幽禁10年。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后,張學良于25日護送蔣介石回南京,從此失去自由,首先在蔣介石家鄉———浙江奉化溪口逗留一段時間。張學良自述:“因抗戰軍興,上海吃緊,南京撤退,戰況屢生變化。我先后曾遷到過皖之黃山,贛之萍鄉,湘之郴縣、永興、沅陵,黔之修文、貴陽、桐梓,蜀之重慶。最后于三十五年(筆者按:即1946年)冬移居到了臺灣。”張學良在大陸幽禁10年間,輾轉浙江、安徽、江西、湖南、貴州、四川數省,真是顛沛流離,身心交瘁的流放歷程。 張學良日記載,1937年11月20日經南昌,抵高安住宿一晚,21日中午到達萍鄉,落腳在贛西飯店(筆者按:即現在的南正街河口峽巷口往北數十米處,房屋已拆除改造,筆者小時候的家距贛西飯店僅隔幾幢店面,曾多次上贛西飯店二樓吃過喜酒)。 1 張學良日記載:“11月24日萍鄉有一大成圖書館,小有規模,圖書館管理人員告知萍北楊岐山有劉禹錫之墓碑,現尚完好。”張學良到達萍鄉后,即對萍鄉的人文很感興趣,曾赴大成圖書館參觀,認為“小有規模”。萍鄉歷來人文昌隆,文風鼎盛,被譽為“文化之鄉”、“教育之邦”。大成圖書館建于1936年,館址設在始建于唐,最后重建于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的孔廟明倫堂內,,面積4100平方米,系江西較早建立的縣級圖書館。當時館藏古今圖書7萬余卷,還有一批名人字畫。因孔子被后人尊稱為大成至圣先師,是集大成的圣人,孔廟有大成門、大成殿,故此圖書館名冠以“大成”。首任館長為畢業于日本早稻田大學經濟學系、后當選為中華民國第一屆參議院議員的萍鄉人周達之。張學良從周達之那里得知萍鄉北路楊岐山有劉禹錫之墓碑,甚感興趣。據史料載,唐天寶十二年(753年),中國禪宗頓悟派創立人慧能六祖之嫡傳隔代第子乘廣,自洛陽來到楊岐山創立廣利禪寺(筆者按:即后來的楊岐寺),潛心傳道40多年,以82高齡園寂。唐元和二年(807年),著名文學家劉禹錫撰寫《袁州萍鄉縣楊岐山故乘廣禪宗碑(銘)》,至今保存完好,這唐碑與唐塔、唐柏合稱“楊岐三寶”。北宋期間,高僧方會駐足楊岐傳法,人稱“楊岐方會”,創立臨濟宗楊岐派法系,從此楊岐派大興,成為最為流行的禪宗一支,在中國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宋代即流播日本,至今日本信徒逾百萬人之眾。 張學良日記載:“11月27日昨有一現教先生告余三侯廟有一位陽兌先生,能知咎,我們步行十余里至大田村的三侯廟,來訪問這位陽(歐陽也)先生,知他是一齋公,在此一方,有點勢力,他不在家,余等空返。”三侯廟又稱張相公廟,創建于明崇禎二年(1629年),為奉祀張景鴻而立。張景鴻,號康,湖南瀏陽人,人稱張相公,弱冠中秀才,又通醫術,為避禍難,奉母離鄉來到萍鄉城南大田村,設館教書并為鄉民治病。崇禎二年秋,瘟疫蔓延鄉里,民眾惶恐。張相公得一夢:洲上的井水已含毒,切不可飲用。夢醒,驚駭不已,起床告知鄉鄰。天亮后,他立于井旁,勸阻前來汲水的鄉民。然,鄉民不信,執意取水。他既焦急又無奈,只得手掬井水先嘗,當場暴亡,年僅32歲。眾皆失色,號啕慟哭,于是建廟立像,香火旺盛,紀念這位舍己救人的大善人。張學良步行十余里前往三侯廟訪姓歐陽的齋公問吉兇,這是他當時所處的惡劣境遇的一種心理狀態的反映。 張學良日記載:“11月29日自贛西飯店遷于絳園,此園為一肖姓住宅,我分租的。”絳園位于萍鄉城內,1937年上半年竣工,系一幢民族風格的二層樓房,外設圍墻并有庭院,為當時萍鄉城內較高檔的住宅。房主肖絳,時任武漢大學數學系教授。華屋落成之時,萍鄉文人贈賀聯:“一畝之宮,環堵之房;鳥鼠攸去,君子攸芋。”“時聞鳥語,脫巾獨步;月明華屋,好風相從。”張學良與結發妻子于鳳至搬來絳園居住二樓。張學良離開萍鄉不久的1938年1月中旬,著名畫家、文人豐子愷為避戰亂來到萍鄉,2月為絳園主人贈送一幅《絳園圖》,現保存在萍鄉市博物館,畫中絳園門前一棵高大的松樹,樹下有一吹竹簫、肩背簫袋的賣簫人,一男孩一女孩很有興趣地望著這個吹簫的大人。豐子愷在畫的右端題詞:“巨宅鎮國土謳歌致太平君絳先生惠存二十七年二月子愷時客萍鄉。”可惜的是豐先生與張將軍失之交臂,倘若早20多天抵達萍鄉,這兩位名人相見,定會演繹出一段佳話。 2 張學良日記載:“11月30日絳園左鄰有一位黃先生,為一大學教授,往拜訪,談甚洽。黃先生告余甘卓壘故址,下午同劉(筆者按:即監管的特務隊長劉乙光)、許(筆者按:即特務副隊長許建業)等去蘆溪鎮(距萍約五十里),謁甘卓廟,登甘卓壘。”黃于1930年任廈門大學史學系副教授,1932年受聘于廣州中山大學文學院任史學系教授,后因被認為“激進”、“親共”,他辭職返回故里。新中國成立后曾任萍鄉縣副縣長。當時黃的家緊挨絳園。張學良喜好歷史,與黃談古論今,探討明史,這無疑是蟄居萍鄉的寂寞生活中的一種慰籍,認為“談甚洽”。張學良登臨的蘆溪鎮甘卓壘,系晉代任豫章太守的甘卓領兵駐扎的圣岡山,永嘉六年(312年)甘卓率兵十萬向湖南水陸推進,曾在此共筑五壘,以作進戰退守之處,人稱“甘卓壘”。甘卓領兵在蘆溪前后三年,民懷其惠,立廟祀之,稱圣岡廟,甘卓廟即此廟。張學良畢竟是行伍出身,對古代軍人的壯舉心向往之,因而前往憑吊甘卓遺蹤,亦可排遣遠離戎馬生活的郁憤情緒。 張學良日記載:“12月4日同劉、許等乘自行車赴安源,行約十五里抵礦區,遇該礦工程師張某,系營口人,比國(筆者按:即比利時)留學生,導余等入礦洞參觀,歸來已黃昏。”安源,1898年引進外資、技術和專家開礦,成為中國近代工業的發祥地之一、毛澤東、劉少奇與李立三等共產黨人早期領導工人運動的發源地之一、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爆發地之一。張學良對安源所發生的重大事件應早有所聞,因此騎自行車前往參觀。巧遇遼寧大同鄉的同姓工程師,真是既為之親切,又為之唏噓。由老鄉引導下礦井,興趣甚濃,逗留了數小時,黃昏時分才返城。 張學良日記載:“12月10日,乘自行車游洞口泉,約二十余里,洞深大,可容千人,歸來已夜八點矣。”洞口泉位于萍鄉西路湘東境內,為一地下大溶洞,比起張學良在家鄉看到的本溪水洞,此洞又是另一種風貌,因而盤桓多時,披著濃重的夜色冒著撲面的寒風騎著自行車返歸,可見他的游興是多么濃郁。 張學良日記載:“12月11日,早訪黃先生問古跡,彼言在東區有一禪臺,驅車游之,無可觀游處。”頭一天游洞口泉夜歸,游興仍濃,張學良一早又訪黃先生,問還有何處古跡可游?所說“東區有一禪臺”,立即“驅車游之”。禪臺為山名,位于蘆溪鎮附近,山上建有禪臺寺,相傳此地有僧人騎白象及金燈出沒之異。明代萬歷年萍鄉進士吳三益《登禪臺》詩曰:“金燈隱現古禪臺,竹繞松圍佛地開”,“白象而今猶在否,山僧果乘到蓬萊”。傳說夜晚可偶遇僧人騎白象,提金燈出沒,而張學良白天來此游覽,與美麗的傳說相距甚遠,“無可觀游”,頗感失望。 3 張學良日記載:“12月12日同鳳至、步先生大家游星子石野餐。”星子石位于距萍鄉城數里的東部,小山猶似天上落下的隕星化作的巨石,山邊流水清澈,景色宜人。張學良與夫人于鳳至、蔣介石派人從北京請來專為張學良講授國學的教師步先生等,大家結伴游星子石并野餐,頗具山野之趣。連續三天,張學良外出游覽,可見游興正濃,他也只有寄情山水、古跡以排遣幽禁中的寂寞啊! 12月14日,張學良在萍鄉驚悉南京淪陷,想到自己不能奔赴疆場拼殺日寇,心情十分沉痛,也就再也未外去游覽了。不久又接到轉移的命令,張學良及其負責監管的特工人員遂離開萍鄉,17日,經宜春輾轉進入湖南。 張學良在萍鄉蟄居不到一個月,這段日子給他留下了記憶,這段日子是他幽禁半個多世紀的漫長歲月長河中的一朵浪花。隨著他的日記披露于世,我想,如若在絳園舊居二樓設立“張學良在萍鄉陳列房”,作為一段史績的展示,作為一個旅游參觀點,也許是具有意義的,是耶非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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