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南正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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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鄉立縣在東吳寶鼎二年(267)，縣治設在今蘆溪縣蘆溪鎮古城(舊稱古岡)。初唐武德二年(619)，知縣唐萼將縣治遷至今市區所在地之后，一直未有城垣。明正德七年(1512)，知縣胡佩奉命沿萍水河始筑土城墻，后經五任知縣續修。

    明萬歷十二年(1584)，御史馬文煒、袁州知府陶之肖來萍鄉視察，督促知縣沈君校建筑磚城墻，培石基，拓馬道，城墻長918丈5尺、高1丈尺、闊9尺。城墻開辟四門，東向稱來陽門、南向稱達秀門、西向稱連湘門、北向稱通楚門；并開設小西門，便利民眾往來；東南方向加設三道小門，為民眾挑水通道稱水門；孔廟前又開辟禹門，鐫刻門額，設立木欄并種植桃李，寓意桃李天下，以振文風。翌年，知縣姚一理又沿河增筑護城石堤，并寫下《新創磚城增設護堤記》。清代，多位知縣修建城墻，直至同治九年(1870)最后一次修建。抗日戰爭爆發后，為便于老百姓逃難，政府忍痛摧毀城墻，僅余下禹門保存至今。

  古代的縣城，城墻內為城外面為郭。城內為核心區域，屋舍林立，人口密集，也就形成了街巷。據史料《昭萍志略》記載，萍鄉城內主要街巷有：縣署前鳳凰池街、上街(含朝陽巷)、中街(含居仁巷、興隆巷、義井巷)、下街(含河口巷、武營巷又稱武官巷)、南門街(含葉家巷、石灰巷)、西門街(含城隍廟巷)、北門街(含升平巷又稱甘家巷、陽家巷、大巷、小巷)、東城外河街、南城外小街(含無魚巷、翟家巷)、西城外小街、小西城外書院街、北門外小街。隨著時代變遷、社會發展，這些街巷方位大體未變，只是名稱有所更易，便如下街稱為南正街，一直延續到1949年。

   中國成立時，我年僅7歲，已在萍鄉小學(今萍師附小)讀書。我的家位于南正街上首(即靠近市政府方向的上首)，祖父系皮匠出身，開了一家制作油鞋的作坊名曰錦福齋。舊社會的萍鄉膠制雨鞋少見，下雨天人們穿的是用牛皮制作的鞋底有圓鐵釘的油鞋。祖父雖是文盲，但因是南正街的老住戶，對于街上的店鋪商號爛熟于胸。我兒時，每天晚飯后，祖父牽著我逛街，一邊走一邊念著商號的名字，教我認字，可以說祖父是我的啟蒙老師，也就對南正街的商號了如指掌，如今依然記憶猶新。

   南正街靠萍水河一邊街道的主要商號有：元康(南貨店)、傅成記(中藥店)、德豐厚(南貨店)、豫樂春(桌碗租賃店)、馬記裱紙店、聚興堂(書紙店)、耀華(百貨店)、楚記刻字店、何廣發(布店)、壽春和(布店)、王樹柏油鞋店、孔記五金作坊、邱寶成(金銀店)、黃記布店等。這邊街中有上水門巷、中水門巷、下水門巷、南門橋頭。另一邊街道的主要商號有：正興(南貨店)、劉盛記(布店)、閔記鐘表店、綠葉(百貨店)、北冰洋照相館、胡記染布行、錦福齋(油鞋店)、曾記雜貨店、胡記布行、吳記刺繡店、聚餐部(餐飲店)、余記糖果店、陳記煤汽燈行、九芝堂(中藥店)、羅記鐘表店、文明齋(油鞋店)、黃記布店(二胡名家黃海懷的家)、鄧記桌碗租賃店、楊胡子米面店、惠豐祥(南貨店)、春和生(中藥店)等。這邊街中有河口巷、靈官廟、武營巷(又稱武官巷)、孔廟、學前巷。南正街與西門街相連處不遠，即有文家大屋(晚清名士文廷式祖居)。從列出的這些商號來看，可見舊時的南正街商業繁榮，行業多樣。

我記憶中兒時的南正街，行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熱熱鬧鬧，正如曾任湖南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兼《湖南日報》總編輯的傅白蘆先生為我的散文集《青苔綠韻》寫的序言所述：“我生長于萍鄉這座江南煤城中，和陳菲的尊翁同住在這小城的一條小街上，既同庚又同學，常常打打鬧鬧瘋瘋癲癲，共同度過那無知無邪的童年”，“尤其是那難忘的小街上的乒乒乓乓叮叮當當，小手工者的艱苦和小商販的辛酸，還有那眾多臉孔上的深深皺紋和陳菲在《祖父的手指》里描繪的粗糙和彎曲……”

   記憶中的南正街，兩邊店鋪門前鋪著又大又厚的麻石，時間久了，走的人多了，麻石表面泛光，但決不會滑倒行人，每年都會撬開麻石，淘出下水陰溝中的污泥。街中央則是沙石路，刻有獨輪土車的轍印。每天晨光初照，街上便有商販挑擔叫賣：“水豆腐、白豆腐、鹽豆腐！”這邊門響了，那邊門開了，三三兩兩出門購貨。夜深人靜時，商販挑著裝有爐灶的擔子，敲著竹梆，來回呼喚：“茶蛋、米面、米豆腐！”開夜工的人家出門來上一碗。

   兒時對南正街發生的事情印象深刻者有四：一是新春正月，各街自發組織“扎故事”表演，所謂“扎故事”指多人抬著的木桌上站立少年兒童，身著彩衣臉上化妝，裝扮成戲劇人物，數臺“故事”組合成串，在街中緩緩行進，隨后有老漁翁和蚌殼精，俊俏女子雙手將竹篾彩紙扎制的蚌殼一開一閉，老漁翁作劃木槳的姿態，殿后的鑼鼓吹吹打打，熱熱鬧鬧，“故事”隊伍左右，有專人手持長竹片搖響，維持秩序不讓其他人靠近，隊伍繞城內街道巡行后方結束。二是元宵節晚上耍燈，既有城內各街的隊伍，也有城外進城來表演者，種類有長龍燈、節子龍燈、茶燈、牛燈、獅燈、馬燈、散燈、魚仔燈、蚌殼燈等，有部分燈可由少年兒童或女子舉著巡行，其中俊俏女子扮演的“茶花娘子”引人注目，其他表演動作較大、難度較高的燈則由身強力壯的年輕男子掌控。夜色中的南正街，亮光閃閃，爆竹聲聲，隆隆銃響，陣陣喝彩，可謂是傾家出動，人頭攢動，掀起過年的高潮，也畫上過年的圓滿句號。三是街上有人家辦結婚喜事，人抬的坐著新娘的大紅花轎緩緩而行，身著禮服的新郎一臉喜氣相伴邁步，隨后是長串的人抬人挑的嫁妝，看熱鬧的人立在店門口評說著；如有人家辦喪事出殯，前導的人一路放爆竹撒紙錢，身著喪服手持孝棍的孝男孝女一臉悲戚，凡是有人燃放爆竹送行，孝子下跪致謝，八名漢子抬著棺材穩步行進，時有街上人過去幫忙接肩抬上一段路，還有一抬抬多種花樣的祭菜，煞尾的鑼鼓敲得出彩嗩吶吹得悠揚。四是街上人家凡有發蒙讀書者，往往都會牽著稚童去孔廟朝拜，感受文氣，以增靈性，然后送往附近的萍鄉小學。我就是由祖父領我入孔廟進學堂。

   童年早已過去，南正街依然蔥蘢于我的記憶中。如今，政府啟動改造破舊的南正街，作為一項惠民工程，打造成老城區的一處新亮點。我倍感欣喜，寫下這篇文字，既懷念桑梓的舊時風情，更迎接家園的美好風光。